所有人都以为我喜欢他。
我也是。
所以我决定不要再喜欢他了。
今天是宁语儿和江宴礼的订婚宴。
我被父母锁在房间里,乌发蓬乱,黑漆漆的眼珠子一瞬不眨地盯着屏幕里两位新人甜蜜的笑脸,突然露出了微笑。
*
我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就是江宴礼屁股后面的小跟屁虫了。
“你瞧,小雨又跟在宴礼屁股后面了。”
“哈哈,真是个小跟屁虫,这么爱跟在哥哥后面,以后要不要给他当新娘子啊?”
大人们经常这么打趣我们,我每次都毫不犹豫地张嘴,露出还在漏风的牙齿,高兴地回答道:“要!窝要当锅锅的新娘纸!”
话都说不好的年纪,我已经学会了控制舆论。
因为我数年如一日坚持单方面倒贴的行为,大院里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我和江宴礼结了娃娃亲。
所以后来宁语儿出现的时候,衬的我是那么的可笑。
宁语儿是在高三的时候出现的。
她出现的时候,穿着一身绿白色的裙子,窗外吹拂着她的秀发,清纯的模样撩动了全班大部分男生的心湖。
我以为这部分男生里面是不包括江宴礼的。
然而,看着一向冷漠的江宴礼主动站出来维护她的时候,我的心还是刺痛了一下。
*
月城三中。
“叮铃铃——”
上了四十多分钟的课,大部分同学都选择从教室里走出去放松放松,宁语儿也不例外。
刚来到新班级,她显然还没有能够一起挽着去上厕所的女伴,只是一个人独自走向了洗手间。
在一班教室外看风景的一群女同学也状若无意地纷纷走进了洗手间。
三五成群的女生结伴聚集在厕所,慢慢围成了一个圈,圈子中间就是宁语儿。
江宴礼在月城三中是顶顶有名的校草学霸,人称“月城校草”,学校里的迷妹数不胜数,甚至还有个后援会。
把宁语儿围起来的其中一位就是后援会的会长,其他的女生我也有些眼熟,大概也是后援会的人。
至于我为什么会认识她们,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我当年也被她们围过,被我妈向校方举报之后倒是消停了一阵子,没想到最近又卷土重来了。
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些小心思了,我跑去教室找到了江宴礼:“宴礼哥,宁语儿在女厕被你的后援会那些人围起来了。”
我从来没见江宴礼的步子迈的这么大过,他一贯的沉着冷静在宁语儿这里逐渐消失,变成了在意的怒火。
江宴礼冲进了包围的人群,将发丝凌乱的宁语儿抱出来,环视了周围一圈,视线在我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开,缓缓开口道:
“她是我的未婚妻。”
她是江宴礼爷爷定下的未婚妻。
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周围的所有人听见。
偌大的走廊,人们噤若寒蝉,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江家在京市都是有头有脸的家族,江宴礼更是年少时就被预定为下一任的继承人,学校里没有敢与他为敌的人。
今天他当众宣布宁语儿的身份,以后应当没有人再敢欺负她了。
*
自从那天知道江宴礼和宁语儿有婚约之后,我沉寂了好一阵子,已经很久没有去他面前晃悠了。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否认过学校里我和江宴礼婚约的传言,因为我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
我们两家长辈交好,又是从小到大的情谊,除了我之外,我从没见过他和其他的异性有过密的交往。
我几乎从未想过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的可能性,因为大家都说一定是我。
我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叫他“宴礼哥哥”,除了父母之外,他是陪伴我最久的人,我一直以为我拿他当最亲的哥哥。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周围的人说的多了,我的心思也慢慢变了,最后竟莫名其妙地坠入了爱河。
不知从哪传出来,我和江宴礼是从小定下的婚约。
说的人多了,我便当真了。
到后来,我已经分不清我和江宴礼的“婚约”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很显然,我和江宴礼的假婚约早已传到了学校。
所以我才会被他的粉丝后援会的女生团团围住,就像那天的宁语儿一样。
不一样的是,我没有被英雄救美,我是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回家的。
我特地没有回家告诉妈妈,只是故意跑到江宴礼面前晃悠。
我在他面前一瘸一拐地来回走了一个多小时,他果然注意到了。
他问:“苏雨橙,你的脚?”
我故作姿态扭捏道:“没什么,摔了一跤而已。”
为了让他发现端倪,我故意做了一副欲言又止,泫然欲泣的表情,试图唤起他的怜惜。
然而,让我失望的是,他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蹊跷,只是平淡道:“哦,那你下次注意点。”
就这样?没了?
我很生气,也很失望,看着他平淡的双眼,想对他发脾气又不敢,最后连受伤的腿也不顾了,自己怒气冲冲地走回了家。
“妈妈——”
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书房找妈妈。
妈妈果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我的异样,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哄着,然后就盘算着怎么让欺负我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我在妈妈怀里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又开始为江宴礼开脱,认为他本性如此,我不应该和他计较这么多。
直到这次,看着江宴礼愤怒的侧脸,我才发现:
原来他一直不在意我啊。
不在意,所以不关心,不关心,所以根本不会发现我身上的异样,就连知道了我受伤也只是随口说一句话。
*
从江宴礼说出那一句话开始,我在学校里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我的形象也开始逐渐崩塌。
江宴礼在众人面前亲口盖章的话,让我在众人眼里从一个温婉娴静,品学兼优的女孩子变成了冒充江宴礼未婚妻的骗子。
自那之后,我每一次在学校里出现,伴随着的都是异样的眼光。
她们不会当着我的面讨论这件事,但我其实已经听见过很多回了。
“没想到她是这种人,连未婚妻都敢冒充,看起来也不像啊。”
“难怪我看江宴礼平时就对她爱搭不理的,原来是这样啊!”
“江宴礼还是脾气太好了,换我早揭穿她的真面目了。”
……
周围人自以为隐晦的目光让我如芒刺背。
我从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后来的无助自卑。
我知道我不应该迁怒于任何人,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应有的后果。
但我却忍不住开始想,如果那天我没有跑去叫江宴礼,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不,不会的。
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江宴礼为了我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也许是真的很喜欢宁语儿吧。
*
我从小就跟在江宴礼的后面,抛弃了我自己的朋友和爱好,跟他玩一些我并不是那么感兴趣的东西,甚至为了他勤学苦练这些技术,只为和他有一些共同话题。
我和他相处时,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绞尽脑汁地想话题,而他永远都是那几句回答“嗯”“哦”,更多的时候则是保持沉默。
我以为是他生性如此,但当我看到了他和宁语儿相处的画面时,才知道他只是不想和我讲话罢了。
宁语儿数学不好,经常有男同学自告奋勇上前帮她辅导作业,我没想到向来冷淡的江宴礼也会是其中的一员。
班级里,经常能见到一对少男少女坐在一起,少年温声细语地讲解着复杂的几何公式,少女则常常仰慕地闪烁着星星眼望着少年。
配着窗外洒下来的阳光,二人宛如青春校园剧里的男女主角。
多么唯美浪漫的一幅画面啊!
如果男主角不是江宴礼的话就好了。
我本能地不愿去想这一切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只要江宴礼没有亲自开口说出那四个字,只要他们还没结婚,我都还有机会,他还会是我的宴礼哥哥。
我时常洗脑自己这么想着。
直到那一天,我卑微的妄想彻底破灭。
*
十月三十一日,是江宴礼的生日。
作为江家老爷子最看重的孙子,现任家主唯一的儿子,江宴礼几乎已经预定了下一位江家家主的位置,他的生日也得到了所有人的重视。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水晶吊灯闪烁着碎钻般的光芒,身着定制西服的侍者端着托盘来往穿梭。
在外界挥手可搅动风云的政商两界名流在宴会上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仿若相识多年的老友。
在这里,一切隐藏在暗处的矛盾都隐而不发,仿佛尔虞我诈与他们无关。
我盛装出席,一边啜饮着香槟,一边等待着宴会主人的来临。
我特地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
我自信,与江宴礼才刚刚相识不久的宁语儿一定不会比我更了解他,我和江宴礼自幼相识的情谊不是谁都能比的。
这是我唯一能够胜过宁语儿的地方。
在等待宴会主人来临的间隙,见我孤身一人独自喝着酒,一些人上前来与我搭话,却都被我打发走了。
看着那些搭讪者遗憾远去的背影,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江宴礼一直对我的追求视若无睹。
可能,有些人之间就是有缘无份吧。
我摇晃着酒杯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我暗暗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我从小对任何东西都是三分钟热度,唯独在追求江宴礼这件事上坚持了这么久,回想起来,我竟然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情感让我一直坚持下去的。
就在我沉思之际,喧嚣的宴会厅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顺着其他宾客的目光望去,看见了江宴礼挽着一位身着白色公主裙的姑娘缓缓出现。
宁语儿穿着国外顶级大师定制的重工礼裙出现在众人眼前,她挽着公主头,妆容精致,配合她一双婉约的含情泪眼,看起来我见犹怜。
我看着这一双含情的璧人,死死地咬着唇瓣,眼泪不自觉地滑下,心中不自觉掀起滔天巨浪,刚刚抿在口中的香槟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滚烫的沸水,在五脏六腑之中不停翻腾作乱。
我看见江宴礼嘴角噙着一如既往礼貌的淡笑,听见他说:
“苏雨橙小姐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现在请她上台来作为我们二人订婚礼的见证人。”
宁语儿在台上怜悯地看了我一眼。
仿佛是九天神台之上的神女对凡人的随意一瞥,又好像是得胜者对落败者不屑一顾的嘲笑,仿佛在对她说:“你瞧,就这么简单,我毫不费力地赢了”。
现场的宾客在震惊中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我从小与江宴礼一起出席各种宴会,可以说是我单方面缠着他,但他也从未拒绝过,外界早已将我们二人视作了未婚夫妻。
没想到今日竟然在众人面前来了个惊天大反转!
伴随着江宴礼的话,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身上,如芒在背,在场众人的目光仿佛一支支利箭要将我刺穿。
我的内心在疯狂嘶吼,心跳剧烈,仿佛有什么压抑着的东西在冥冥之中解开了枷锁。
我失去了理智,却又好像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我微笑着夺过愣在一旁侍者的酒水托盘,脊背紧绷,优雅地一步步走上台,就在众人以为我要敬酒祝福他们二人时,我却朝他们泼了两杯红酒,一人一杯,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朝他们一人甩了一个巴掌。
“啪——”
两道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酒杯清脆的破碎声响起,唤起了众人的理智。
我甜美的笑着:“祝宴礼哥哥和语儿姐姐百年好合,岁岁平安。”
作为结尾,我直接将剩下的托盘砸到了江宴礼面前,然后扬长而去。
在江宴礼成人礼这一天,宁语儿成为了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而我,也彻头彻尾地成了一个笑话。
*
其实曾经我和江宴礼的关系很好。
我小时候性格骄纵,大院里没几个人愿意和我一起玩,只有少数几个佣人姐姐带着我。
佣人姐姐再好,也不是我的同龄人,根本理解不了我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思妙想,只是一味地拿我当小孩子。
有一天,我偷跑了出去,碰见了一个很好的哥哥,他不仅宽容地接纳了我,还让我和大家一起玩。
他说,他叫江宴礼。
江宴礼是大院里的孩子王,我就是他屁股后面的忠实小跟班,他说东我绝不往西,他指南我绝不走北。
“宴礼哥哥,你今天可不可以带我出去玩呀?”
我扎着妈妈亲手绑的两个丸子头,手里拿着一颗棒棒糖,噔噔噔地跑到江宴礼面前,甜甜地笑着问道。
“不可以不可以!你怎么天天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啊!”
说话的是江宴礼的堂弟,江离,因为家里就有一个经常哭的妹妹,所以平日里最烦和哭哭啼啼的小女孩玩。
“为什么不可以?”我气闷地说道:“我很乖的!”
“因为你是女孩子,我才不和女孩子一起玩。略——”江离做了个鬼脸。
“雨橙妹妹,别听他的,我们说好了一起玩就在一起玩。”
江宴礼瞪了江离一眼,摸着我的头安抚道。
就这样,我们一起从3岁长到了7岁。
因为我的父母离婚了。
他们的婚姻在我记事以来就充斥着不间断的争吵。
两个在外人看来十分恩爱体面的上流人士、模范夫妻,在家反倒成了一对相看两厌,一言不合就会爆发剧烈争吵的怨偶。
拜他们所赐,家里的玻璃瓷器都换成了金属制品。
每次我装作睡着之后,经常能感受到他们轮流来我床边看着我的睡脸,久久不发一言。
能忍到我7岁才离婚大概也是他们努力后的结果。
法官将我判给了妈妈。
这很难得。
在我父亲的资产远胜我母亲的情况下,我的母亲胜诉了。
这自然不是我父亲请的律师不够好,而是我母亲掌握了他在外有一对私生子女的证据。
我也是在那天才知道,我还有一对素未谋面的哥哥姐姐。
作为独生女的我还时不时幻想,如果他们和我一起长大,我是否就多了两个宴礼哥哥一起玩。
然而,看着妈妈沉默的脸色,我从未将这个幻想说出口。
我和妈妈去了外国定居。
她还是害怕爸爸把我抢走。
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即使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也很快振作了起来。
她借助离婚时分到的资产开始创业,竟如鱼得水,很快将资产翻了番,又遇到了我的继父,事业爱情双丰收,离婚后的日子也算顺心如意。
在国外待了8年,我还是想回国。
经历过如此大的变故,我的骄纵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孤僻沉默。
在开朗活泼的金发碧眼的同学中,黑发黑眼的我显得那样格格不入,我尝试了5年,还是在人群中感到深深的孤独。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妈妈,我,我…我想回去。”
妈妈愣了一下,看着我叹了口气,然后疼惜地抚着我的脸:“既然你想回,我们就回去吧。你这些年不开心,是我亏欠了你。”
我看着妈妈这些年鬓边生出的白发,不禁泪湿了眼。
妈妈和继父离婚了。
继父是个彬彬有礼的男人,他追求妈妈时也十分有绅士风度,进退得体,在一众追求者中脱颖而出,获得了妈妈的芳心。
没想到最终竟然败给了我这个黄毛丫头。
离开时,继父送了我一把钥匙,他说:“这里永远是你们的避风港,欢迎随时回来。”
我在异国最大的收获或许就是这位幽默风趣的绅士“父亲”。
他在我人生的这八年里充当了很好的父亲角色,给我做了很好的榜样,也弥补了我童年缺席的父爱。
可是,我还是想回到祖国。
我15岁那年,思乡之情异常强烈,有时候甚至做梦都在回忆童年与江宴礼玩耍的记忆。
原本我自觉已经渐渐融入这片陌生的土地,但日日夜夜对故乡的思念还是将我从这里抽离了出来。
于思乡二字,我已经到了李白大诗人的境界,看着天边的月亮都能想起故人故土。
我的思乡之情一直存在,但从未像这般强烈过,我开始怀疑有什么存在特意把我的乡愁提炼了出来。
飞机落地的一刹那,我因乡愁而慌乱不止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
我回到旧时的院子,看着一直未变的和童年相同的摆设感慨万分。
这就是让我魂牵梦绕的故土吗?
我又见到了江宴礼。
他还是和儿时一样,8年的时间没有让我对他的记忆褪色,反而更加鲜明起来。
他在我的眼睛里仿佛镀了一层圣光,高不可攀,永远将是我追逐的对象。
15岁那年,我爱上江宴礼了。
我又变成了儿时的那个小丫头,一直跟在他身后当跟班。
我相信,总有一天能打动他的。
*
成人礼的闹剧结束。
我一身狼藉地回到家中,混沌的大脑久违地开始思考:
这场闹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也不太记得清了……
我一直以为我是喜欢江宴礼的。
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发现了,我经常会不知不觉地做一些向江宴礼表达爱意的蠢事,我以为这就是喜欢。
所有人都在告诉我,我应该喜欢江宴礼。
这个男孩自从出现在我的视线开始,周身就好像打了一层极其强烈的圣光,很像我作文里为了点题强行写的中心句,自成一段还不够,最好能再加上一层双引号。
那层圣光就是我作文里的双引号。
说实话,现在回想起来,那层圣光简直蒙蔽了我当时所有的视觉,所以我至今不理解当时年仅三岁,还热衷于花式玩泥巴的我究竟是怎么看清江宴礼的脸,并且迅速地完成对他一见钟情,坠入爱河,发誓除他之外终身不嫁等一系列过程的。
好了,不提这些,反正我一定是要爱上他的。
所有人都这么告诉我,就连我的大脑也不例外。
不过,这已经是我第不知道多少次因为他而出丑了。
我好累。
自从他在学校里宣布自己的真正未婚妻是宁语儿开始,我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从一个文静优雅的女孩子变成了疯狂痴恋江宴礼的疯婆子。
好吧,我承认他的脸确实很帅,但是……
好吧,没有但是,我找不出任何一个不喜欢他的理由。
就这样吧,无所谓了,丢脸已经丢惯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呢!
我掀开被子,准备睡觉。
*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江宴礼是青春校园小说里的男主角,而女主角则是家道中落,生活坎坷的宁语儿。
我嘛,自然是与男主青梅竹马的恶毒女配啦。
作为一名恶毒女配,我身负推进剧情和让男女主感情急剧升温的重任。
我要做出包括但不限于霸凌、绑架、下药、网暴等陷害女主的一系列措施来促进男女主的感情。
当然,等男女主克服重重难关修成正果后,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我这个头号恶毒女配。
剧情里,我仗着父母的权势作威作福。
为了让我能够顺利蹦跶到剧情末尾,我父母在剧情前期的权势与江宴礼相当甚至于更胜一筹。
后期在我的作妖和男主的努力之下,我家成功倒台,树倒猢狲散,我和母亲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
第二天早上,我猛地醒来,想起昨天在梦里的绝望,又想起我和妈妈在梦里的结局,深深地打了一个寒颤。
我想避开书中的情节不去上课,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我像见鬼一样看着自己起床吃完早餐,像往常一样来到学校,叫上自己的小姐妹,趁江宴礼不注意将女主拉到小树林里……
女主当然不会受到任何欺负,甚至我的手指还没碰到女主的时候,江宴礼就跑了过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苏雨橙,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看见原本还嚣张跋扈的“我”顿时气焰全消,哀怨地说道:“宴礼哥哥,我才是你的未婚妻,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贱女人哪里配得上你!”
江宴礼痛心疾首地看着我:“苏雨橙,我大闹我的成人礼就算了,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我勉强原谅你。这次竟然对语儿做出这种事,你变了,我也不再是你的宴礼哥哥了。”
“宴礼哥哥,我……”
“别叫我宴礼哥哥,你不配!”
看着眼前这一幕,我竟不合时宜地想笑。
什么狗血玛丽苏剧情啊,我早八百年都不看这种小说了好吧。
笑着笑着,我突然又有些绝望。
都是提线木偶,谁又比谁好呢?
也许是因为我太不配合,我一直被关在身体里,只有偶尔与剧情无关时才能出来透透气。
没有了我本人的阻碍,接下来的剧情都一一顺利地进行了下去。
我清醒地沉沦,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看着自己被操控着做出这一切,无比痛苦,甚至开始痛恨起了江宴礼。
为什么?
为什么要我做这剧情中的丑角?
为什么他们两个人的爱情要我的牺牲作为纪念品?
为什么和我有关的人都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为什么……
*
周日。
在家里待着的时间是我难得能出来透气的日子。
我在房间里思考着该如何面对强大的剧情,却根本不得法。
妈妈敲门进来了,她拍了拍我的手,又抚了抚我的头发,怜爱地看着我的脸说: “雨橙啊,妈妈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每次饭都没吃多少就回房间了,丧眉耷眼的,连以前最喜欢的电视都看不下去了。”
“你呀,开开心心地和朋友们玩就好了,成绩不重要,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你想要的东西妈妈会帮你拿到,我就希望你能开心一点儿,别想那些不开心的,啊,听见了吗?”
我捂着脸,积攒已久的眼泪从眼眶里顺着脸颊一颗颗地滑落了下来,打湿了衣领和被子。
我费尽力气掩盖的所有痛苦都被妈妈看似简单的安抚轻描淡写地揭开了。
我的眼泪好像没有尽头。
既定的命运真的无法改变吗?
我抓着妈妈的袖子,靠在她温暖的胸膛里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不停地抽泣着。
妈妈,其实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是我?
我好害怕。
*
事情的转机在江宴礼和宁语儿订婚的时候。
上次江宴礼成人礼时算是向所有人承认了宁语儿的存在。
这次订婚宴则是正式定下她未婚妻的身份,也是剧情的转折点和高潮。
为了控制我被操控的身体不再做出更多的蠢事,让我和妈妈走向梦境里的结局,我让妈妈将我锁在家里,一步也不许让我出门。
办法简单却有效,我成功避免了我这个恶毒女配在整篇小说中做出的最大的恶性事件——大闹订婚宴,给男女主下药不成反被抓。
男主一怒,天凉王破,等到了剧情后期,我的亲生高官父亲坐了大牢,资金链全面断裂,我和妈妈只能租住在廉价的城中村里勉强度日……
看着男女主的订婚宴成功举办,没有人比我的内心更喜悦。
*
订婚宴之后就,我发现我好像完全脱离了剧情大神的掌控。
具体表现在那种诡异的被外力支配身体的情况再也没有出现过。
请问各位朋友们,当你发现你脱离了剧情之后,第一件事是干什么?
当然是立刻马上坐飞机出国留学啊!
江宴礼和宁语儿只是订了婚,离结婚还有三四年。
原文里这两人一直在国内缠缠绵绵,我经常要横插一脚促进他们感情升温,等到快大结局才下线。
我这个刚刚脱离剧情的恶毒反派还不赶紧逃出这个是非之地,等着继续被控吗?
说不定到时候等我回国,江宴礼和宁语儿已经修成正果了呢?
男女主已经修成正果,甜文剧情结束,想必再也没有我这个恶毒反派的戏份了,还用担心被控吗?
我迅速地订了第二天的机票打算连夜跑路。
然后月城电闪雷鸣了一个月。
我订了哪里的机票,当天那里就必定会电闪雷鸣。
我没办法,又想了一个招。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托人帮我找江宴礼买了一张机票。
注意,这张机票是江宴礼本人买的。
对付这种超自然力量,就应该用魔法打败魔法。
飞机起飞当天,空中果然没有再电闪雷鸣,我也顺利地到达了继父当年送我的庄园。
至于妈妈,她早就在庄园里等我啦。
摆脱了剧情的控制,我从未如此快乐过。
我慢慢恢复了幼时骄纵的本性,在学校里呼朋引伴,过得快乐无比。
哦对了,我还谈了恋爱,你们绝对猜不到是谁。
是那个小时候和我经常吵架的江离!
谁想到还能在异国他乡遇见故人!
我一见到他就感到十分亲切。
因为他就是原书中下场悲惨的深情男配。
江离为了救被我绑架的宁语儿死了,成为了横亘在男女主之间永远的隔阂。
当然,这也导致了我下线的方式十分惨烈,堪称全书之最。
算了,不提了。
恶毒女配和深情男配,多么神奇的组合啊,我们成为了好朋友。
江离和我表白那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
他送了我一束橙花,我们成为了恋人。
如果故事以这里作为结尾就好了。
我和江离回国了。
因为男女主的婚礼要开始了,我们要去完成我们作为配角最后的使命。
我预感到我既定的命运,但我不愿我的父母重蹈书中的覆辙。
我的父母虽早早分别,但他们都很爱我。
我的父亲不是个好父亲,他早早联姻育有一子一女,后来遇见我的母亲见色起意,迅速和妻子办理了离婚,谎称自己单身。
父亲久居京市,调任到月城不久便遇见了我的母亲,背景不明,彼时我的母亲被爱情蒙蔽了双眼,有了我之后便不顾一切地盲目嫁给了我的父亲。
纸终究包不住火。
他们由爱生恨,爱到最后已是面目全非。
但对于我,他们是愧疚的。
我的父亲由于缺席了我的成长更是十分溺爱我,我在书中很多骚操作都是在他的暗中操作下才能完成的。
我永远记得书中描写的那一幕。
我问他为什么默默在我在背后做了这些,甚至一并将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他说:“我本就亏欠你许多,只想让你开心些,这也是我应得的。”
我觉醒记忆后立即写信让他不要再插手,也不知他最后听了没有。
至于我的母亲,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潦倒地度过了余生。
希望继父能够将我的消息瞒的久一点。
我和江离的既定结局是改不了的。
我能避开这四年,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足够。
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我死后亲朋好友勿念,顺遂幸福地度过余生。
*
我和江离回国之后,一直在默默等待着剧情之力的降临。
然而,距离既定的日子越来越近,我们身上却一直没被附身。
要知道,作为恶毒女配下线的终极高潮剧情,前期要做的准备可是很多的,难不成你要当天直接什么准备也不做空手去人家婚礼上捣乱?
且不说我进不进的去婚礼现场,就单说江家高薪聘请的保镖那可不是盖的,就我这小身板,估计还没靠近男女主就得挂了。
虽说当天剧情大神必定会给我开挂,让我有如神助,但基本的物理规则它还是得遵守,总不能让我们凭空掏出两把枪,biubiubiu地就把所有人俘虏了吧。
到了男女主婚礼那天,我和江离还是没有任何被附身的感觉。
我们当即欢天喜地地又出国玩去了。
能活着谁愿意死呢?
我有亲人有朋友有恋人,才不舍得这么早就去世呢!
一个月之后,我们才收到消息,江宴礼死了。
死因是自杀。
日期刚好是我们回国的后一天。
他的遗书让家人将婚礼改成葬礼,并且在葬礼当天再公布消息。
至于我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消息,那是因为宁语儿给我寄了一封信:
雨橙,见字如晤。
你一定觉得我们很久没见了,其实我昨天才在机场见了你一面。看着你如今无忧无虑的样子,我也很替你开心。
在这里,我终于能为我正名了,我要告诉你一句我想了一辈子都没能说出口的话:
我不喜欢宁语儿,我爱你。
可惜,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
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脑袋,你的一切都是那么可爱,可爱到我不舍得让你受一点委屈。
后来,一切都变了。
一股神秘的力量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我的思想,将我塑造成一本小说里的男主角。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看着你受伤流泪会心痛,我明明喜欢的是宁语儿啊!
成人礼上,你的一巴掌打醒了我,我看着你远去的背影,知道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我是世界钦定的男主角,宁语儿是世界钦定的女主角。
我注定是要围着宁语儿转的。
可我生出了不该属于我的渴望,我渴望与你一起周游世界的那个人是我,我渴望能够和你白头偕老。
我知道你也被剧情支配着,你渴望恢复自由。
于是我助了你一臂之力,我帮你买了机票,甚至和你登上了同一架飞机。
终于,这次你成功了。
这四年里,尽管你不在,还是有人前赴后继地替你完成着这该死的剧情。
都是提线木偶罢了。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却没想到最后的剧情竟然需要牺牲掉这么多无辜的人。
最后,我终于想出了解决办法。
就像当年将你送上飞机一样。
只有我自己才能破解这个局面。
主角之一死了,戏剧自然就进行不下去了,我们才能得到解脱。
我在你出国的这些年里偷偷见了你很多面,看见你过得开心便觉得十分幸福,仿佛自己也得到了解脱。
如果你真像原剧情一样被凌辱致死,我一定会疯掉的。
如此,牺牲我一个该是最好的结局。
希望这信十年后能够寄到你的手里,因为这代表我成功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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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是番外/结局】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沐浴着冬日难得温暖和煦的阳光,和四周郁郁葱葱的草木一同享受这悠闲的时光。
突然,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孩子突兀地闯进了这如诗如画般的风景。
男孩生的很俊美,黑沉的眼睛,锋利的剑眉,配合着他挺翘的鼻梁和刀削般的下颌线,与周围的美景相得益彰。
一位俊美的青年出现在了我最喜爱的花园里,极其梦幻的场景。
好像青春校园小说里的男主角啊,我想。
不过老天爷这次好像忘记在他身上打光了,我都看见他脸上的黑眼圈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走向自己,直到他开始向我伸出手,含笑道:“你好,苏雨橙,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江宴礼。”